Tablaos．情緒的觸動

這晚什麼相機、錢也不帶，到了一間酒吧看Flamenco Show，一心想投入其中，不作別想。

由於這並非一般在藝術場館或一些舞台設施般的地點，於是當地人用"Tablaos"形容這類的表演場所。然而，這讓更能使觀眾與舞者、歌者及結他者近距離接觸。

這晚的Flamenco 以結他開首，彈了一曲既不輕鬆但不沉重的樂韻，卻好像有些隱隱約約地述說，歌者將帶著他的故事將來臨此地似的。正當結他手一輪如像瘋子般地揮動弦線與手指過後，歌者接著出現。

他，一坐下來，以雙手慢拍，卻突然打開嗓子，放聲控訴生命的歷程似的。他，對生命著緊，對生命不滿，對生活感到無奈。他的歌聲雄厚並不深沉。雖唱出人生的哀，人生的沉重，但卻每每望上天空，如像仍在有盼望，仍有期待。同時，他的歌聲讓我想起艾慕杜華電影，想起他眼中的西班牙，想起一些主角的困境。當歌者一路踏腳，一路拍打雙手，與結他手一起把速度越演越快時，我的心也跟著跳動起來，汗也既然冒出一點兒來。這些汗代表什麼？當歌者與結他手一起激昂地完結時，突然高聲沉厚地唱出一句歌，好像跟你說：「不用怕，生命就是這樣，我們也要繼續活下去。」

就在這時，男的舞者出現。他慢步地走上舞台，像是試探，像是感受，像是找一個情感的出口。歌者、結他手與他配合，一起探尋可能，一起找尋落腳點。突然，「啪啪！」他雙腳直踏在一點，眼神堅定，開始把雙手慢慢地換，手腕慢慢地抬起，頭慢慢地從往下而上望。他，找到了。他開始表現情感，是對世界？對人生？對自己？對情人？他雙腳瘋狂地踏著地板，雙手也不斷拍掌。歌者、結他手也同時一起跟他以拍打聲合奏。他的眼神凌厲，像對觀眾說「我知道自己發生什麼事，我很清楚自己這一刻的情緒從那裡來。」他也是越演越激，越跳越投入。他汗流浹背，然而並未使他滿足。他旋轉，把汗從身上趕走。我就坐在他身旁，他的汗降落在我的身上，如像把自己的情緒透過汗水釋放出來，分享給觀眾，分享給有情人。他，立定終結的一刻，自信地望著觀眾，並緩緩地地望著自己的身體，感受著他自身的節奏，自身的汗水，細味著自己的情感。

他慢慢地雙手拍著，跟歌者、結他者共同合拍。他開始走下台，找個位置坐下。為什麼？歌者，開始再次高歌。這次，他唱出的無奈是更深沉，更悲哀的。突然，腳踏聲從酒吧的另一邊開始奏起，另一對的手掌的拍和聲開始進入舞台。她，出現了。

女舞者手穿高貴的舞衣，如像典型的Flamenco 女表演者的姿態，既高且瘦，既壯且美。她頭帶白色鮮花，以悲憤的雙眼跟觀眾會面。她一步於台上，各種聲音也突然停下來。她，如像男舞者一樣，自己獨奏一曲似的，在台上先找情感的出口，找地點展現她的情緒。她，比男舞者少了一份清楚，卻多了一份悲傷。當她找到了位置，她開始搔動自己的身體、雙手、雙腳，她時而轉身，時而抬頭望天。她問蒼天「何以人生如此不公平？何以我們要如此這樣地活？何以女性總是得不到應有的明瞭？」她，慢、快交替，時而興奮，時而悲哀，時而欣慰，時而憤怒。那一刻，人類情感的複雜性從藝術裡表現出來。她，如像開始一樣，仍不知，仍不解，自己的情感是什麼。她，最後以獨自的腳步，獨自拍打雙手，以高速的節奏獨自完結表現。她的呼吸聲，她的最後一踏的腳步聲，在空中徘徊。她，釋放了？還是，仍有餘韻？

歌者放聲，並不是述說完結，卻是告訴你，我們仍然要走人生的路，不能忘記自己，不能忘記自己。情緒太複雜了，人總不能找到出口。但，唯有盼望，唯有尋找。


整夜，我的心如像跟著他們的節奏時上時落。他們的情緒透過Flamenco 展現出來，觸動著我的整個身體與心靈。那份悲，那份深沉，那份無奈，沒有讓我變得更愁，但卻使我更開懷，更釋放。他們如像給予我一些鼓勵，產生共鳴，提醒著我，人生，或許如像村上春樹所言：「舞吧！舞吧！舞吧！」